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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7月14日

在大自然之前,關於電影《生命樹》


這篇有點長,希望你不會像眾多看《生命樹》的朋友一樣,半途睡着。

我倒沒有睡着,那些宇宙、海洋、火山爆發的畫面,深深吸引着我的眼球,大自然(又或是神?)總是有力量,讓人屏息靜氣。

黃昏時天空的彩霞、春天西貢清水灣道上突如其來的霧、在海中翻騰的巨鯨、躺在深海海床上又或在山頂上躺了幾千百萬年的石頭,在大自然之前,我們算是什麼?

炎夏,從聽不見蟬聲的港鐵地底走上來,鑽進時代廣場的戲院裡,冷氣很大,當畫面上閃起深海的巨大浪花,我就不其然想起人生中第一次接觸山水,真正走進大自然時的震撼。

那是讀書時候參加的外展訓練,一連七日,揹着大背囊在西貢攀過一座又一座高山,還要下水划獨木舟,二人一艇,自己看地圖,沿着海岸線前進。

是人生中第一次划獨木舟,也難以想像自己和海洋竟可這樣親近,坐獨木舟和坐天星小輪不同,你可是完全「坐」在海平面上。有時候一個浪打來,海水就直接打在身上。記憶中一個下午,同艇團友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,竟半途「暈船浪」,手腳無力面如白紙,就只剩下我一人獨力划艇,在海中心進兩步退一步地龜速前行,這時突然風雲變色,看着黑色烏雲飄來,灑下大雨,海面驚濤駭浪,獨木舟左搖右擺,我們於是組成艇排,在海中心互相依靠,靜候風雨離去。

一望無際的海,你在當中,微小得就連池塘水面上的樹葉也說不上,當大海翻騰怒哮,我們就是玻璃球內被搖晃的金粉,毫無招架之力,就只有死命找着鄰艇伸出來的木槳,也分不清打在身上的是雨水還是海水了。

旅程最後一天,全團人被遺棄荒島,收到指令,要在天亮之前,利用沙灘上的有限材料,如水筒木條等,紮成木筏,天亮後落水划回基地。連夜趕工,我偶爾舉頭一看,但見滿天繁星,那畫面至今難忘,我可從沒想過,香港的天空,仍可看見這麼多的閃爍星辰。

那個暑假就這樣過去,回來後曬得一身古銅色。當皮膚漸漸變白,日子也就回復正常,每天上學放學,畢業後返工放工,出入辦公室,週末累得在家倒頭大睡,或是出外shopping晚飯直落卡拉OK,直到有一天,偶然和朋友到西貢行山,像喚起那年暑假上山下海時埋下的種子,從此家裡的行山地圖就買了一張又一張,遇上天晴的日子,我就會找一座山,一步又一步沿着山路向山頂進發。

沿途當然辛苦,烈日當空汗如雨下,但當你到達山頂,看着太陽在西方緩緩落下,四周寂靜得只聽見風聲,你就會看見自身的緲小,感受到自己和大自然的連繫,像遊子終於尋到了根,一顆心也就安頓下來了。

看《生命樹》時,電影播到中段,坐在前面的男子突然離場,爆谷散落一地,我想,他大慨是想嘆着冷氣食着爆谷開心兩個小時吧?又怎會料到電影會一下子跳到宇宙大爆炸,還會見到恐龍再現?

我不是對《生命樹》讚不絕口,但難看嗎?絕不。旁白喃喃地向上蒼發問,人類的渺小、命運的不公,其實都是老問題,只是這年代好像很少人會問了,我欣賞Terrence Malick的勇氣,就是要拍出來,將習慣了官能刺激,只能用形形式式的娛樂麻醉自己的城市人,殺個措手不及。

要控訴命運質疑上天,落在本地電視劇的編劇手裡,主角該是妻離子散走頭無路,但導演安排得好,就只是尋常小鎮尋常人家的成長故事,小處落墨,像畢彼特時時刻刻握着兒子後頸的手,看着看着,竟感同身受。

我喜歡《生命樹》,當我們的生活與大自然脫軌,在街上觸手可及的是石屎而不是大樹,舉目看不見藍天,它讓麻木的城市人,有機會思考一下,渺小的人,在命運及大自然之前,你怎樣看待自己?你想用你的生命,燃點怎樣的光?

抑或,我們已經麻木到一個地步,什麼都不願深究,那個自己,早已消失,化作碎片,就像空空的戲院座位下,那散落一地的爆谷碎 ?

4 則留言:

  1. 人總想勝天,但是天卻一直在警惕我們不要冒犯大自然,
    缺乏理想、思想的人類,也只能等待被滅絕的那一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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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Czars, 2012世界末日? 只希望有個新開始, :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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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老子說「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聾」。過度的官能刺激,早令我們麻木了。
    忙碌工作過後,我們對娛樂的追求,令心靈變得懶於去追求。
    現代「消費者」這名號,彷彿賜與我們無上的權威,還有傲慢地對待「商品」和「服務提供者」的權利。

    我正打算在週末看一下這套戲。得知某戲院曾發生憤然擲爆谷這愉快的小插曲後,我更是認為非看不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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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カツラ, 身邊朋友的意見都很極端, 去看看啊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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